《用愛戰勝七次死神》
作者: 陳台秀
再半年恆鈞就28歲了,在罹患急重症疾病,生命逆向成長的28年裡,損害的不是只有外型的軀體及內在的器官,同時也挺著心理和生理的長期傷害。週而復始,日月輪轉,連照顧者(我)的心理、生理也隨著漸老的歲月,滑進這不見盡頭的生命長廊。即使遇到幽暗,仍要努力的在破洞的光源中,強射出一片光。
面對生死拔河,我們無力也卑微,親情千絲萬縷的交叉牽連,我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和情感,用盡了我所有的生命能量,「生命」不但更重,也更難了。我們的緣已不只是做母子。有人說:「還,不是只是還債,還債也許不難,還【愛】,還【恨】,常常讓人心力交瘁,都是情,都是解不開的牽掛。」
恆鈞大學畢業五年了,氣切使用呼吸器也十年了,人生有幾個十年?十年前恆鈞高三時呼吸衰竭,氣切前的七次病危、七次插管、七次拔管,仍無法自行呼吸。在病房中,我心痛的流著淚,握著恆鈞的手,想將他的痛苦承接,卻十分清楚感受到強烈生命搏鬥的力量,在母子血液中彼此傳達。
苦難是老師
恆鈞氣切後,未曾料到後續的生命影響力,為了完成許多事,透過記錄、書寫,抒發壓力的累積,釋放壓力的傷害中,仍持續承受著壓力。十年前我低估了傷害的後座力,而當壓力繼續延伸,挑戰也延伸,忍受的痛苦再延伸時,生活中與恆鈞相關的每件小事,也都成了壓力來源。
我心中有把生命的尺,有個卑微的使命,我只想完成,不論多久。自認突破不了自己的有限,卻發覺28年來,早已超越了這有限,給自己的功課,修正自己所犯的錯,不為別人做,不做給別人看,以另一種角度觀看人世。不需要有人肯定或否定,因為當下不做,下個時刻可能就改變了,做與不做都是一個心念。
扣緊生命力
做恆鈞的媽媽好累,不是普通體力、精神的累,而是全面性的疲累。它像一條粗繩圍繞著母子彼此,過去被隔開了,慾望被隔開了,自我被隔開了;唯獨那彼此堅持的生命力被緊緊扣著。
因恆鈞有嚴重的胃食道逆流所引發的諸多怪象,除了在醫療照顧上所增加的工作量耗費更多,也伴隨大量的體力、時間、金錢,及照顧者(我)精神上的透支。這種怪象所帶來照顧上的困難,何時才能停止或好轉?何時才能有解決的曙光出現?我眼看、心受,這如惡魔般的疾病在恆鈞的身上留下的傷疤,造成的痛苦,是如何改變一個家的成員-徹底的傷害而無法復原,而且身心皆碎。
寫出無盡的愛
長期面對恆鈞複雜多變的疾病,我將自己心中要說的話、所面對的問題和困境,及別人不了解的生活型態,透過文字,書寫內心的痛苦和掙扎,寫恆鈞疾病進行中的各種怪象......這成為心裡唯一的出口。
一寫就停不下來,久而久之竟變成強迫自己寫,掙扎著寫,痛苦著寫,病態著寫,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在寫什麼,我覺得我需要被治療,如此,那親情背後的灼痛是否才可以減輕?
我愛恆鈞,而這繼續進行中的疾病再如何強勢,再如何退化,我們還是會爭戰下去,如陳義芝教授所說:「此時此刻生命還有最後的堅持」、「還有更大的格局去寬容生命的受苦」。
頒出無限的希望
我每年帶恆鈞回到高雄師大,和周大觀文教基金會一起頒發「全球熱愛生命獎學金」,心中總是充滿著感恩喜樂。感恩所有幫助的人,喜樂所有學習的事。
「我們都可以是一個人的魔鬼,也可以是一個人的天使,在面對自己的軟弱,挑戰自己最重要的疼痛,所帶來的漫長黑色通道,再次面對這個世界時,才能戰勝黑暗,認真的做自己。」
最盼望:在世界上,每天減少一個魔鬼,每天增加一位天使,大家一起每天頒獎鼓勵天使,鼓勵大家活出自己的天空,頒出無限的希望。